[叶蓝叶/哨向]路迢迢(32)

三十二


驿站没怎么被战斗波及,两人一推开之前房间的门,掀开的被褥、喝剩的水杯都原封不动地等着他们归来。

奇妙的归属感涌上心头,蓝河腿一软,要不是赶紧扶了下门把,怕是就要一膝盖跪下去了,叶修连忙拽了他一把——蓝河此刻简直碰不得任何东西,本能地要拿手挥开,叶修却稳稳拽着他没放手,他也没收到预想中的信息轰炸。

蓝河这才想起身边是与他有着临时链接的向导,叹了口气:“不好意思……我本能反应。”

叶修什么都没说,只是扶着他去床上躺好,在链接另一端告诉他:“你自己缓一会?我先去洗澡。”

蓝河蜷在床上,极轻缓地点了点头。

这一天对于他而言是极端的负荷了,身边危机四伏,随时都要大开着屏障仔细感知身边的一切细微动静,不光照顾他自己,更要在意叶修周围。习惯单打独斗的哨兵头次体会到照看搭档的负担,但并非叶修也时刻梳理着他的精神,给予他扩张屏障的能力。

这样的感觉……也很不错。

——当然不是指他现在身上的感觉。放松下来之后精神使用过度的恶果开始反噬,像是突然过度使用了肌肉的人般,此刻他根本没力气再张开屏障,头痛得要命:床单摩擦皮肤都感到不适,更不能盖被子,浴室里本该影影绰绰的水声此刻于他都震耳欲聋,还有叶修偶尔一两声的咳嗽也清晰至极……但他此刻甚至分不出神思生出什么绮念来,只觉得负担千斤重,满脑子就想着磕颗向导素保平安。

他挣扎着想起身去摸药,却恍然想起方才他一股脑全塞给了沉玉。


叶修洗出来便看见他愣神坐在床上,听见他出来的动静投来迷茫的目光,他心里一个咯噔:“你没事吧?”

“没事……”蓝河自觉丢脸,喃喃道,“才想起我把药都给沉玉了,尴尬。”

“我以为你是想着有我了才把药给她的呢,拦都没拦。”叶修凝视着他,话里似是带着调笑的,神情却毫无笑意。

他想,你要是肯开口,肯说一声帮帮我,那什么都可以。

只要你愿意……

但蓝河什么都没说,他只像是觉得哪里都痒似的揉了揉脸,又执拗地躺下了:“那个……你睡吧,我自己缓一缓,就好了。”

叶修滞了半晌,才点一点头,掀了被子钻上自己的床躺下了,蓝河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背对着他,背脊倔强地挺着,像个士兵。

先前和他默契般的亲密大概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外面露出疲态,可除开临时链接,他们实际上什么关系都不是,此刻蓝河的说辞跟那个荒诞的夜晚如出一辙,他似乎从来都只想靠自己扛过痛苦,而不肯依赖他一点。

叶修突然自心底钻出一股无力来,纵使他看似能耐万千,此刻也碰触不到蓝河的心。

“去白噪音隔离室是不是会好点?”

“沉玉肯定在用,村里就一个。”

空气陷入沉默,叶修怕他睡不着,不再跟他搭话,调整呼吸,假装自顾自睡了,眼睛倒是半眯着盯住蓝河。

如他所料,蓝河一点都不好受,屏障展不开来,此刻翻身对他而言都是负担,他连辗转反侧的机会都没了,只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,努力压抑着吐息不想影响旁边叶修睡觉。


楼下看门大叔约莫是起夜了,蓝河惊得一个激灵;叶修假装翻了两下身,他的手攥紧又松开;村里有狗不知听到什么跑出来吠了一阵,他的脊背难熬地弓了起来……


叶修揭被而起,腿跨过两床间那点距离踩上蓝河的床,还没等蓝河反应过来便低下身去搂住了他,洁白轻软的被褥随后落下,温柔地覆住了他俩。

被子圈出的一方黑暗里,温软的触感覆上他的嘴唇,然后舌尖撬开唇齿浅浅探入又收回,过程迅疾如风,仿佛只是完成个交换体液的任务,可覆着他的嘴唇却不合逻辑地多流连了片刻,像是克制又眷恋着什么。

蓝河心跳像瞬间停了摆,头脑一片空白,身体本能想要的依赖占领高地,挣扎紧绷着的理智断了线。他只知道他的向导吻了他,传递而来的向导素迅速安抚了他的精神——半死不活的屏障渐渐回归正常,狗叫不再震耳欲聋,被子不再粗粝地摩擦皮肤,厕所不太通畅的下水也不再熏着他的鼻腔,他疲倦的神经陡然放松,睡意席卷而来。

可明明还有事情想问,有想说的话要说……但……

他睡着了。



等再在晨光熹微里醒来,一睁眼就是叶修的睡脸的时候,蓝河差点没跳开八丈远。

可反应过来之后记忆回笼,脸上热度渐烧,他不由得尴尬得僵硬起来,但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确实没醒,他又渐渐放松了身体,盯着叶修的脸愣神。

那个清醒时似乎总有主意、又总让人摸不透的人,睡着其实也是这么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,像个普通人一样,让人觉得他也该有七情六欲,该会难过、会脆弱、会在乎着谁。

他到底在想什么呢?

只是心好,见不得与自己临时链接的哨兵难受所以帮个小忙?那他是否……如此吻过其他的人?是否跟任何需要的人都可以说出结为伴侣这样的话?

但蓝河又不甘心,人总是贪得无厌,被温柔对待得动了心,又会变本加厉地想要成为唯一的那一个。

可追求人又该做点什么呢?他不知道,只会笨拙地以自己之力护着叶修,尽所能地对他好,可那得有多少人都想护着这么好的他啊,要从这么多人里跳出来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,蓝河一点信心都没有。但是昨晚深入亲吻后微妙的磨蹭又会在他心里燃起一点希望的星火,生出自己是否是特别的那个、是否也在被爱着的小小期待。

单恋总有无尽的起起落落,又无人可说,他只能偷偷伸手碰了碰叶修的脸颊,心脏像条旧抹布般拧巴成一团,挤出酸涩的水来。

“嗯……?”

叶修警惕地抓住了他的手,似是很快辨认了他的身份,声音又安心地变得迷迷糊糊:“蓝……你醒了?”

“啊、嗯。”蓝河被撞破吃人豆腐,吓坏了,他赶紧结结巴巴道,“昨晚吵着你了不好意思,你……你再睡会吧!我去看看沉玉。”

叶修应了声好,拉了拉被子,真又睡去了,像个冬眠的大熊。也不知这人昨晚是看着自己到几点才肯睡去,蓝河心里又软和而难过起来。

蓝河坐起来又瞧了瞧他的睡颜,才翻身起来穿好衣服与护甲,披着晨光朝着卫生所的方向走去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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