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

紧急推送生怕人听不见，又丁零当啷响了一通，像城里咖啡厅的进门风铃——伴着铃声，他们还真的迎来了一个人。

叶修在两重奏的推送里推门进来，看看他们俩，看看床上惊慌僵硬的浣熊，又看看两人手上聒噪的移动终端，愣了。

尴尬的沉默弥漫，最终叶修先开了口：“笑，你能耐了啊，给我下来。”

浣熊如蒙大赦，哧溜梭下床，安静地自己消失在房间里。叶修这才抬起头看看桌前的两人，困扰地笑了笑：“好久不见啊，少天，文州。”

“老叶……”黄少天罕有地词穷了，他喊了叶修一声，许久才艰难地续上最普通的问候，“好久不见。”

喻文州也跟着朝他点了点头，两人不自觉地又看了眼终端，又看了看他。无论是那条信息还是这样客套的招呼都提醒了他们，时间在彼此之间确实划出了一条沟壑。

多年不见的好友是否还是曾经的那个他，他们竟一瞬间也不敢确认了。

黄少天终于叹了口气，试探着开口：“老叶你知道不知道你被联盟通缉了？”

叶修一瞬间睁大了眼，可这惊讶不片刻又只是像有风拂过般迅速消弭了痕迹，他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：“不知道，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
喻文州朝他举起终端：“刚才。”

叶修凑过来扫了一眼，见通缉的是自己的真名，他扬了扬眉毛：“竟然不写叶秋了？”

“你应该也知道吧？嘉世内部贴出来没多久你弟就被人抓了，你家跟他们大闹了一通逼着陶轩放了人，然后就没敢再开通缉写叶秋了，万一又被人抓错了呢——下次回家肯定够你受的。”黄少天皱着眉头说，“这都不是重点了，你……到底怎么回事？能提到联盟通缉肯定是有切实证据的，是有什么误会？还是哪里搞错了？我们疏通一下也可以让蓝雨去提质疑。”

“哟，都不问问到底是不是我干的？”叶修弯弯眼睛瞅着他们俩。

这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叶秋，两人松了一口气，终于收回了审视他的眼神。喻文州笑笑没说话，黄少天撇撇嘴啧了一声：“看你这德性就估计不是你，说吧，怎么回事？”

“我不确定他们怎么过的联盟审查，但事情确实不是我干的，如果是以前的什么事情间接导致的，那另说。”叶修又看了一遍通缉令，上面只写了他冒用叶秋的名字，并且列他为嘉世哨兵狂化事件的重大嫌疑人，没什么有意义的信息，他摇摇头，“你们要是方便，帮我打听一下到底嘉世提交了什么证据？”

两人点了点头，但喻文州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——叶修似乎有所顾虑，间接导致是什么意思？

黄少天迅速地感觉到了，他瞥了喻文州一眼，喻文州摇摇头，并没说出来，只是若无其事地问：“不过叶神怎么打算？这里虽然偏远，但应该之前也总有人偶遇过你吧，现在你被联盟通缉的话，恐怕不能久留。”

叶修一向谨慎，需要进城都是派浣熊去，又常年躲在地底查资料，还真有没什么人偶遇过他的自信，但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来，那人曾经笑着叫他莫笑兄弟、沉着脸喊他叶神……蓝河也确实如他所料地走了，他会看到通缉的布告吗？会去向塔里报告他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骗子吗？

蓝河大概不会忍心去上报，但无论如何，现在的境况也不应该再牵扯他了。

叶修沉默片刻才唔了声：“是，你们帮我打听的情报到手我就得走了，这个也得笑笑来拿。”

“那你打算去哪？”黄少天追问，“全联盟通缉你能跑去哪里？”

叶修笑笑：“那我自有办法，你们打听这么多，不怕被打成同谋吗？”

黄少天哑口无言，叶修说的没错，蓝雨毕竟是联盟下属，他们确实有所顾忌，连帮忙都只能迂回地打听，一旦知道的情报不慎露出马脚，他们都会陷入更大的麻烦。

许久他才叹了口气：“行吧，那证据的事情你放心，三天后叫笑笑去溪山城的哨兵之家后门拿。”

两人起身来告辞，曾经生死与共的友人此刻因为立场不同开始有所保留，黄少天有点消沉，他走出两步突然回过头来，神情严肃。

“老叶，真的不是你干的对吗？”

叶修望着他，收起了玩笑的表情，像曾经他们在战场上的每一次交接般，朝着他郑重地点头。

“行，我们信你。”黄少天直视着他，干脆地说，“丑话也说在前面，你要是敢让我们失望——”

叶修打断了他：“少天，文州，可能今天情况不明，我语焉不详让你们不敢放心，但等拿到他们的举证，我一定找机会跟你们解释清楚。”

“无论如何，这么多年我问心无愧。”

蓝河晃荡回了溪山城，刚一出车站便见布告栏人头攒动，他好奇是好奇，可根本挤不进去，只能随手抓着一人就问：“哎兄弟，今天这是出什么事了，这么热闹？”

“嗨，你还不知道啊！公告贴了一下午了，当年嘉世哨兵发狂那个事情，主谋被联盟通缉啦！”

蓝河心脏重重一颤。

“啊？是吗，谁啊？”他强作镇定地问。

“之前不是就传过嘉世通缉了的来着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叶神啊，天哪，我还以为是嘉世诓人的，没想到居然是真的！”

蓝河慢慢攥紧了手：“怎么……会呢？”

“唉，哥们，别这样。”大哥看他脸色不好，好心地拍拍他肩膀，“其实也不一定是叶秋大神，通缉的其实是个叫叶修的，说他冒用了叶神的名号搞了那次发狂事件，那谁知道跟当年战场上的是不是一个人呢！没准叶神隐退之后这人趁虚而入了嘛，对吧，想开点！”

不，不是的，他就是叶神，创造了奇迹的人啊。

大哥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安慰他，但蓝河一句都听不进去，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——被通缉的就是叶神没错，但联盟都通过了证据审核，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与他有关？可无论是在传说里闪耀的那个人，还是蓝河认识的那个宁愿暴露自己也还是救了他的人，他都无法相信会谋划出这种事情。

到底发生过什么？